第七章 游子衣
火气:“别再拿这种眼神看我。”
“什、什么眼神,我没有……”听到这话的逸之白心都要跳出来了,像内心隐秘的心思猝不及防被掀起一角,他慌不择路,急忙否认。
“那种好像我是什么高不可攀无所不能的神仙一样的眼神。”
明明是平视,逸之白却仍然从师尊的眼眸里读出了那点居高临下……和嘲讽。
“很恶心。”
逸之白一时间觉得呼吸困难。
“……为什么?”
柳笑庸眯了眯眼,回以无声的沉默。
“为什么师尊觉得恶心,”逸之白咽了咽口水,努力压平语气,“本来我不会变成这样,可谁让师尊救了我,谁让你收我为徒呢,从十年前你救我上山那一刻起,在我心里,你就是神了,变不了了,现在变不了,以后更变不了,谁叫你救了我呢,我只是崇拜……对!我只是崇拜你而已,只是崇拜!没有其他的想法……”
后面逐渐激动了起来,猛然抬眼看向他,假装坚定却又受伤的眼神把柳笑庸看怔了,霎时清醒过来。
自己这是在干什么?拿他撒气吗?他什么也没做错,他乖巧又无辜,倒是对他恶言相向的自己愚蠢幼稚极了。
果然带着他们是个错误,一个人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,自己还是只适合一个人。
“不是……”柳笑庸艰难开口,“没觉得恶心,师尊说错话了。”
逸之白苦涩地笑了笑:“真的吗?”
他看着他,认真重复了一遍:“是师尊说错话了。”
逸之白摇头:“我不是问的这一句。”
柳笑庸一怔,明白过来,心里一时复杂又难过,这种难以言说的心情让他感到无比陌生。
“……没觉得恶心,师尊刚才瞎说的。”
片刻的沉默后,柳笑庸指了指脸上的面具,放缓声音问道:“这个是送给我了吗?”
逸之白眼底映出他那张惊心动魄的脸,缓慢点了点头。
“好,谢谢。”柳笑庸抬手,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拨整齐,然后说,“走吧,我们先去把花灯放了。”
逸之白跟着师尊走上一座木桥,沿着台阶往下走,便看见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流,岸边喧闹嘈杂,很多人蹲在河边,手拿着火柴,点亮花灯,小心翼翼地放到河面上,然后注视着那朵微小但明亮的花灯颤颤巍巍歪歪扭扭地远去,眼底那么诚恳认真,是因为那一点点火苗承载的是他们如此沉重的思念和祝福,每人一盏花灯,汇注成这条寄托着思念的火海。
“师尊是不是每年都会来这里。”逸之白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尊手里的动作,看他拿出纸符,手指点上朱砂,在黄色的纸符上一笔一画写了两个字,是个对他来说陌生的人名。
“以前每年都会,这几年很少了。”
柳笑庸一连写了五张后,便停下来,拿起一张捏在手上,灵力施展,薄薄的黄纸便燃烧起来,把它丢进花灯里,等上面朱红的字迹逐渐被吞噬干净,柳笑庸这才把花灯放到河面上,。
“师尊的花灯是给谁的?”逸之白的视线随着那朵从师尊手里放走的花灯远去。
柳笑庸动作一顿,好一会儿才回答:“一位友人。”
逸之白莞尔,便转移了话题:“人们放这么多花灯,那些死去的人真的能收到吗?”
“只要不是孤魂野鬼,自然是能收到也能看到的。”柳笑庸说。
“那师尊的那位友人呢?一定也能收到的吧。”逸之白语气轻快地说。
可他说完这句,却见师尊又是一愣,倒映着火光的眼眸微微闪烁,有清晰的情绪随之流露了,然后师尊摇了摇头,缓慢道:“魂魄灰飞烟灭,是收不到的。”
逸之白哑然。
等在放最后一朵花灯的时候,逸之白听见师尊突然说:“这几年来,我对你谈不上好吧,也说过不少难听的话,没曾讨厌过我吗?”
逸之白想了想,摇头:“没有。”
“说实话。”
“真的没有,师尊虽然嘴上严厉,但从来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,还耐心教过我那么多功法,怎么可能讨厌师尊呢。”
柳笑庸盯了他一会儿 ,突然浅浅地勾了勾嘴角:“以前没发现你嘴这么甜。”
逸之白再次没出息地看愣了。
五盏花灯全部飘远了,彻底融进那片火海再也看不见了,两人这才终于起身离开。
好不容易找了家能住宿的客栈,但由于日子特殊,客人爆满,只剩下最后一间客房,两人凑合着住了下来。
逸之白简单洗漱了一下,抱着换下的外衣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,他瞪着眼,显得十分局促不安,因为那边的师尊已经半靠在床塌上合了双眼,而旁边留出一片明显的空位。
就在逸之白内心纠结矛盾到快要抓狂的时候,那边闭着眼的师尊拍了拍床,略带懒散的声音传来:“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去,睡不睡的?”
“……两个人会不会睡不下。”